第16章 立储大典-《天圣令(贰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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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寇准忙笑道:“今日太子祭庙告天,百姓欢呼,正是因为欣逢盛世的缘故。陛下不信,可以去问其他人。百姓欢呼,是为了太子,更是为了如今欣逢明君盛世呀!”

    皇帝像是有些恍惚,点了点头道:“朕去去就来。”说着,抛下寇准入了内宫。

    寇准独自呆在御书房,心中极是忐忑不安。皇储之位空悬多年,诸皇子明争暗斗不已。大宋立国才不过几十年,倘若在皇储问题上出些差迟。如齐恒公一般,创一世霸业,到死时五子相争,霸业风流云散。如今皇帝对太子生疑,若是太子的位置,再有什么变动,恐怕皇帝一旦驾崩,就会出现诸皇子争位的局面,则这几十年的太平盛世就化为乌有了。

    皇帝怀着郁气,进了内宫。却见李皇后带着王德妃等后宫妃嫔一齐叩头称贺。

    李皇后满脸笑容道:“陛下付托得人,民心拥戴,将来后福无穷!”

    皇帝听了这话,忽然间心一松,是了,三郎又能有什么威望,能够得万民如此拥戴。不过是因为他是自己择立的继承人,不过是大宋一统,盛世江山,所以才会有如此的庆典与欢呼。

    今日他择三郎是这样的欢呼与庆祝,今日他若择了别人,难道就没有这样的欢呼与庆祝了吗。

    王德妃看出他的神情来,亦道喜:“正是,为陛下立太子,天下共庆,官家正应该为此痛饮三大杯呢!”

    皇帝听了这话,心里顿时就舒服了,摆摆手道:“如今前头群臣还等着呢,朕哪有功夫与你们说话。”说完就转身回了前头,拉着寇准去前头开宴庆祝。

    此时,太子赵恒正是祭庙告天刚刚结束回到东宫,便听到了有人把宫中的消息传出来,吓得脸色都白了,立刻就欲到皇帝面前去剖白自辨。

    此时正是张旻在旁,连忙劝住了,这边飞快地请了新任的太子宾客李至李沆二人前来。这二人皆是追随皇帝多年的重臣,李至刚严简重,李沆深谋远虑,皇帝令太子须以师傅之礼事之。并晓谕二人说:“太子贤明仁孝,国本固矣。卿等可尽心规诲,若太,则宜赞助,事有未当,必须力言。至于《礼》、《乐》、《诗》、《书》义有可裨益者,皆卿等素习,不假朕之言谕。”

    此时,见太子惊慌,李至性情最是刚硬,先开口道:“太子不必惊慌,倘有任何事,老臣等必以全家性命力保太子。”

    李沆摇头道:“太子尽管放心,不必急着去官家面前剖白自辨,纵有需要,自有老臣等前去为太子说明辨白。谣言止于智者,太子尽管安坐,先派人去打听了情况再说。”

    好不容易,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满脸喜气地跑回来禀道:“太子大喜!官家召了寇相来查问此事,寇相反而向官家称贺,说是民心所向,是官家择嗣得人。官家甚是欢喜,已经拉着寇相一齐去饮宴了。”

    就在这时,张旻悄悄地进来,暗中递了一张纸条给太子。太子不及细看,忙收在掌心中。

    这时候,李至李沆见满天风雷已过,且皇帝也派人传他们进宴,忙站起来笑容满面地告辞。太子赵恒打点起精神,亲自来送二人,二李再请辞请不敢,太子只是不听,直到把二李送到东宫大门外,见着二人惶恐感动地站在门口连连称谢,这才入内。

    二李见太子转身入内,这才敢登上车驾,又回前殿赴宴。

    这时候几名宰相也听说了此事,本是想着若是皇帝心中犯了猜忌,便要去后面向皇帝劝说。结果没过多久,皇帝就拉着寇准出来了。百官们有消息快的也知道了一二,此时见满天风雨已散,忙着赶上前来奉承,只是不断称颂官家英明,择储得人,太子民心所向正是社稷之福。

    寇准饮到半巡,心中终是不定,忙借口如厕溜了出来,拉着相熟的内侍周怀政问了详情。周怀政就把刚才回宫后皇后与诸妃的道喜之言说了,道:“寇相放心吧,事情好得很。官家方才回到内宫,见了皇后、德妃等后宫妃嫔都一齐叩头称贺,说得官家高兴起来,就又跑回来要大宴群臣了!”

    寇准听到此处,这才完全放下心来,忙回到宴上,却是皇帝正在找他。寇准此时既然放下心来,他本是豪爽之人,更是酒到杯干。君臣们足足喝了一个时辰,但见寇准最后已经是喝得大醉,倒要皇帝差了御林军把他运送回家。

    赵恒送了二李出去,转身回宫,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忽然只觉得全身无力,浑身已经是冷汗湿透。

    他打开了掌心的那张纸条,那是用澄心堂的花笺写着一行细细的小字:“谣言止于智者,行事先问宾客。侍君唯以恭谨,万事不可动摇。”

    他看着花笺,只觉得心头一暖。他微笑着,将花笺紧紧地,紧紧地收在手心中,像是收着一件至宝似地。

    皇帝大约也觉得在内心猜忌了儿子,有些不好意思,次日酒醒以后,就问皇后:“三郎如今后宅有几个姬妾,生了几个儿子?”

    李皇后就说:“如今有两个儿子,前头还有……”还未来得及说,有一个怀孕了,就见皇帝一皱眉:“怎么会这样。子嗣不足,却是不好。他这个王妃我见过一面,看面相倒还好,只怎么也这般好妒的!自己不能生,难不成还不能叫妾室生不成。”

    李皇后顾不得替郭妃辨解,忙先替赵恒解释:“郭氏倒是贤惠的,为三郎生了三个儿子,还夭折了两个,另一个却是侍婢生的。”

    皇帝就摆了摆手道:“便是如此,那就是王妃不是个康健的。”那这剩下来的嫡子,怕也是不保险。若如此,可就只剩一个侍婢生的了。皇后还说郭氏贤惠,自己身体不足,还连生三子,另一子还是侍婢生的。三郎若是当个亲王,这种事他也不理会,横竖他能家宅安宁就行了。可他要是当了皇帝,将来的儿子是要承继大统的。真要是没儿子,侍婢生的倒也罢了,要能有好的选择,自然还是名门淑女生的更好。

    再说,他自己在女色上向来从不压抑,所以看女人也很准,郭氏面相寡淡得很,宫宴上看过与儿子在一起的状态,一眼就能看出这男女之间,相敬如宾多于鱼水皆欢。他可以欣赏太子做个克制的儿子,克制的臣子,甚至将来做一个克制的皇帝,可却一定不会欣赏儿子当个克制的丈夫。皇帝担着天下事,前头殚精竭虑了,回后宫也要为了顾忌压抑自己,时间长了,反而失了平衡。他是从来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的人,推已及人,就觉得多要给儿子几个身份高些的妾室,多生些儿子,才是爱儿子。

    于是过了两日,太子入宫时,被父亲狠狠奖励了一番,并给他聘了几个妾室。这却是为东宫聘人,不同寻常,对方又是名门,其中一个是昭宪太后杜氏的族人,另一个大将军曹彬的族人。就要正式下聘,备妆,择吉行礼,以示尊贵。

    此时郭熙刚刚在选日子准备搬入东宫,这一日就有许多事情。先是昨日戴氏发动,自天亮时,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,哭声嘹亮,手足有力,看着比郭熙的大郎二郎生出来时强壮多了。郭熙不免想起前不久早夭的大郎来,自己躲房中哭了好一会儿,就听得宫中接二连三传旨出来。郭熙只得强施脂粉,作出欢欣的笑容来。

    却不想宫中皇后派人赐物,是上好的奇香并绫罗珍宝等,一赐郭熙,二赐杨媛。郭熙得了八样,杨媛得了六样,只比郭熙略低一等。郭熙面上笑着与杨媛道喜,心中却是暗惊。分明是皇后见着赵恒封了太子,就要抬举杨媛,让她显于太子眼中,助她得宠。东宫可立良娣二人,只在太子妃下,为正三品。若是立了良娣,通常太子登基,一个妃位是逃不了的。

    心里才是越想越酸,不想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转眼宫中就传出旨来,说是皇帝为太子聘杜氏、曹氏女入东宫,这两人家世都在她之上,且皇帝旨意中多有抬举,只怕她们入宫的排场,不下于她当年嫁入王府。

    往日她在妯娌中,表面谦和,但内心是颇为骄傲的。她的丈夫温柔多情,待她一心一意,纵有皇后赐下的美女,他也不多看一眼,纵有侍婢怀孕,那也是她亲手安排他才接受的。独占恩宠的日子久了,眼里就难容得别的女人了。可如今,她就算不容,也得容啊。

    心中正苦涩,这时就有人来报说越王妃来了。李阮来的时候,厅上皇后的赐物还未收起,她就看到了,心中不免有些酸意,就道:“臣妾参见太子妃,恭喜太子妃,贺喜太子妃。”

    郭熙收拾起心情来,忙笑容满面的迎上,扶起作势要行礼的李阮,嗔道:“阮妹,你我是什么情份,你倒也来这装模作样的,实是该打。”

    李阮心情颇有复杂,此时她看郭熙,这个曾经与她平起平坐甚至多有相让的妯娌,如今已经又登上了一步,而她将来只能在对方面前称臣。从原来的不甘心,到如今的无奈,她的话语中,既有嫉妒也多了几份前所未有的讨好之意:“咱们闺中相好的几个姐妹,如今还是熙姐姐你福气最好,也不枉……”也不枉你这般地忍让,若是我知道不好嫉能让丈夫的名声更好,或者博来太子之位,我当日就一定不会太任性了。

    不想郭熙看着李阮,也有些复杂,虽然自己做了太子妃,可是马上就要面临后宫的争斗,倒不如李阮来得肆意快活,轻叹一声:“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,说心里话,我……还真的希望他只是个寻常亲王。”

    李阮听了更觉得刺心,陪笑说了几句话,心中却道,我好意来看她,可她却这么矫情,明明已经赢了,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宁可做一个普通亲王,这话寒碜谁呢。不就是寒碜我们争了这么久,最终只能落得个普通亲王吗。

    两人越发离心,郭熙心不在焉,李阮更觉轻慢,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,李阮就告辞了。郭熙满腹心事,也看不出李阮异样来,旁边的乳母张氏却是看出来了,等回了内到,才对郭熙道:“太子妃做得正好,如今您是太子妃了,这越王妃还没个尊重样子,正该冷一冷她才是。”郭熙这才想起方才的事来,道:“却是我刚才冷怠她了,回头送些礼物给她吧。”

    张氏却不忿,道:“娘子,你休要心慈,如今你身份不一样了,还容得她再冒犯到你头上来,往日里你们都是王妃,你还是长嫂,她却这般嚣张无礼,老奴早看不过眼去。如今身份易位了,您要把架子端起来才是。”又罗嗦了好一会儿要防着戴氏恃子而骄,要如何打压杨媛,如何防备将来的杜氏曹氏等。

    郭熙听着这老嬷嬷的絮叨,只觉好笑又无知,念她也是一片爱重自己的热心,只敷衍几句就打发了她。心中虽忧虑,却也压下心情来,反而更在人前待妯娌们,姬妾们更好了些。

    而此时刘娥亦在凭窗忧虑。

    如芝见她坐得久了,怕风寒露重,忙拿了褙子给她披上,劝道:“娘子勿忧,太子的心意,只在您的身上,凭是有多少女人,也是夺不走的。”

    刘娥回头,失笑:“你以为我在想这个?”

    如芝脸一红,忙道:“是奴婢想岔了,只娘子若不是为了官家赐东宫闺秀而忧心,却是在想着什么?”

    刘娥叹息:“官家赐美,虽是恩典,人只为太子而喜,我却为太子而忧。”

    如芝虽然满心疑惑,却不敢问,她不敢问。钱惟玉恰好也怕刘娥不悦,来探问中,正想劝解刘娥,听了这话,忙问:“这却是何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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