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贤后教媳-《天圣令(贰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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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郭熙心中恼怒,却不说话,只朝着吴王妃笑笑:“五弟妹这张嘴啊,真是太利落了。幸而圣人大度,要不然,就是失仪了。”

    吴王妃冷笑:“我就是直爽些,见不得人装模作样。”

    “好了!”李皇后轻轻地一声,大家立刻静了下来,不敢出声,她扫视一场,微微一笑:“五娘这张嘴,真是叫人笑也不是,气也不是的。今儿咱们娘儿几个自家人,在一起说说,你三嫂有喜,你引她笑一笑倒也无妨。要是传到外头不相关的人耳中,倒显得不是大家气派。三娘,”她很亲昵地拉过郭妃的手,笑道:“是得置个人,好帮着你服侍三郎,也让你好好养胎。”她回头叫道:“媛儿——”

    但见一个宫人立刻应声:“奴婢在。”声音很是清脆伶俐。

    李皇后笑道:“媛儿在我身边,最能讨我喜欢。她的出身,也不是平常人家,是天武副指挥使杨知信的侄女儿。去年到我身边,调教了一年,谁讨我也不给,如今就给了你吧!”

    郭熙似觉得一道雷霆闪过,心中五味交加,眼前忽然一片朦胧,却不敢表露出来半点酸意,不及细想,却只能立刻起身,下拜谢恩道:“臣媳多谢圣人的厚爱。”

    李皇后笑着叫道:“媛儿,快扶住了。三娘,你身子重,免了免了。”

    郭熙只觉得一双手伸过来欲扶自己,近乎本能地立刻挣开,忽然回过神来,盈盈笑道:“不必了。”

    李皇后吩咐:“媛儿,还不参见你们王妃。”

    郭熙只见眼前一个人向着自己跪拜下去,忙笑着去扶她道:“不必了。好妹妹,快起来吧!”她怀着身孕不方便,说得快做得慢,虽然已经伸手去扶,杨媛年轻动作机灵,却已经将三个头磕完,郭妃的手才正好伸到拉住了她。

    郭熙这才细细地看着杨媛,只见她约莫十三四岁,身形初长,神情中却还留着一丝稚嫩与纯真,相貌却是甜美讨喜,甚为乖巧的模样。

    郭熙轻抚着腹部,心中又酸又喜。怀得皇家骨肉固然是天大的喜事,却因此还是逃不过这等地位必然要过的一关,襄王独宠的日子终将难以长久,怀孕是喜也是忧,如此一来再不能独自一人拥有丈夫。是迟是早,终归会来的吧。如今由皇后赐下,又体面又堵了众人的口,也未曾不好。又瞧着杨媛年纪尚小,虽然透着机灵劲儿,模样却也不是个妖媚的相格,断断不致勾引得襄王变心。皇后毕竟还是有分寸的,虽然插手入襄王府,但却没打算弄个妖精来与自己争宠生事。

    她脑子里不知道过了多少事,面上不显,这边拉起杨媛,这边已是极快地褪下手中一只累丝金镯套到杨媛的手上,笑道:“妹妹,这个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了。”

    杨媛骤得此名贵饰物,涨红了脸不敢收,两人推让了两三回,李皇后笑道:“好了,难得襄王妃喜欢你,你就收下吧!哦,我瞧着这累丝金镯有点眼熟,好象是你母亲戴过吧!”

    郭熙暗喜皇后到底认出这首饰来,倒不白给了:“正是,圣人好眼力,这是我出嫁时母亲让我压箱的。可是要论疼我,圣人才是真心体贴我疼我的人。圣人调教的好人儿,我一看见她,就打心眼里喜欢呢。有了杨妹妹,我以后就偷个懒了,安安心了。”说着拉了杨媛的手,一边说一边笑。

    杨媛的小手被郭熙拉着,只觉得郭熙的手冰冷潮湿,忽然想到她刚才毫不犹豫地甩开自己欲去搀扶的手,心中不由地微微一颤。

    吴王妃在一边瞧着,她满心是想让郭熙不舒坦的,眼见她笑得如此开心的样子,自己反而更加堵心了。当着皇后的面,却又不敢发作,脸色未免不好看起来。

    李皇后却移了话题,只说今年的花灯等事,又叫人拿新晋的宫锻珠宝花样来给诸王妃。过得一会儿,其他几宫的妃嫔也来了。其中便有越王吴王的生母等,几个低阶美人也带着年幼的皇子过来。只元僖的生母孙贵妃告病未来,众人也是明白,孙氏自儿子立为皇储之后就晋位为妃,元僖追封为太子以后,孙氏更晋为贵妃。只是尊贵的位置,没了儿子,又有什么意趣。孙氏未封贵妃前,诸妃嫔均来奉承,她封了贵妃就倒下了,也没几人看过她。

    如今众人只围着李皇后奉承,一派喜乐融融,将元僖之死带来的低沉气温也都散了。

    及至晚间,李皇后更是厚赐众人,还说元宵节宫中也设灯会,叫诸人都要准备花灯。一时将众人鼓动得兴奋起来,回去时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做个什么样的花灯能一举压下众人来。

    众人出去了,李皇后才松了口气,叫贴身的纪嬷嬷来服侍着她卸妆。

    纪嬷嬷一边服侍着,一边同李皇后说闲话:“襄王妃能明白您的用意吗?”

    李皇后叹息一声:“管她呢,不过是我尽我的心罢了。”

    当日皇帝雷霆之怒,在元僖灵前杀了张良娣,又将他的属官一并贬谪,众皇子不解其意,俱都惶恐不安,一时朝党气息低迷。皇帝见状,就让皇后召诸王妃进宫,一则缓解气氛,二则安诸子之心。李皇后知道许王死后,诸王相争储位,但皇帝却根本没打算这时候马上再立皇储,要李皇后从诸王妃着手开解,避免相争。李皇后知道这事难办,却也只得执行。临了皇帝听说襄王妃有孕,襄王府别无姬妾之时,忽然又让皇后赐他几个姬妾。

    李皇后明白其意,不过是因越王妃吴王妃之前在孕期都闹过一些笑话,再加前任襄王妃悍妒,怕这次襄王府又出事,于是干脆从宫中赏下人来,避免坏了襄王名声。二来却是因为之前皇帝无端震怒,将襄王那名宠婢给赶走了,因此就觉得赔偿一下儿子。

    只是皇帝却不明白,这人又不是物件儿,一件坏了,再赔一件就能行的。便是物件,也有心爱的,也有寻常的。你瞧着寻常的,却有可能是他心爱的。想想楚王叛逆,许王虚伪,皇帝对这两个儿子虽有慈父之心,却总处不到点上去。如今想待襄王好些,但这赐姬妾,未必能教他领情,却反而更令其夫妻不和。

    再想皇帝前一句吩咐要消了诸王的相争之心,后一句又单独赐他姬妾,又将他置于众人瞩目,岂不是南辕北辙。只是皇帝从来就是任性行事,她能够熬到今日的皇后之位,靠的就是善解人意,恭敬体贴,只自己把事情办了就好,哪里肯去做逆耳之言,招惹无由之事。

    纪嬷嬷见她心情不甚好,就道:“圣人待襄王妃这般好,她若是不体察您的好意,也算不得聪明人,也犯不着您再费心。”

    李皇后长叹一声:“这将来之事,也说不好,我不过结个善缘罢了。”她也只能一边执行皇帝的旨意,另一边挑选好人选,再提点郭氏,希望她能够明白。为王妃,自然可以独占春色,为皇储妃,就必须要贤德大度才是。

    纪嬷嬷陪笑:“圣人何必操心这件事,您不是常劝官家:‘不痴不呆,不作阿姑阿翁。’凭是谁主事,还敢不敬您嘛。”

    李皇后看她一眼,道:“‘不痴不呆,不作阿姑阿翁’。可要是真痴真呆,也做不得阿姑阿翁。”

    纪嬷嬷便明白她的话:“只怕几位郎君都要争一争呢,咱们只在旁边看罢了。”

    李皇后叹息:“你可知道,开宝皇后前阵子去了。唉,想当年她初进宫时,是何等荣耀,如今身后,却又是何等凄凉。”

    纪嬷嬷却是知道,听说开宝皇后临终前惹怒了官家,所以官家迁怒于她的后事,这几日朝堂上还发落了好几个为她鸣不平的官员。

    李皇后长叹一声,想着开宝皇后临死之言:“身为皇后,既然享了常人不能得的荣耀,自然也要受常人不能受的痛苦。”她岂能只图今日享受的尊荣,不为将来打算。

    这种事情,明白得早,比明白得迟好。她这份赏赐,襄王妃接得下,以后也少吃些苦头。

    却说郭熙回府,一径入了自己房中,吩咐侍女燕儿道:“皇后恩典,赐宫人杨媛为襄王府良娣。杨良娣是皇后所赐,身份不同,我想这府里头须得挑一处最好的院落才是。我想来想去,只有前头的玉锦轩又大又好,且现成,你立刻带人去收拾出来,一应物品且要挑好的,服侍的丫环,也要乖顺听话的。”

    燕儿是她的心腹,听了她这话却心中不禁打个寒噤:“王妃,可是这玉锦轩……”玉锦轩是先王妃潘氏所居之地,自潘妃死后,就再也没有人住进去了。谁都知道襄王元侃极之厌恶玉锦轩这个地方,在潘妃活着的最后两年间,襄王是一步也没踏入玉锦轩。把新人送到这个地方,无异是送入冷宫。

    郭熙眉毛微挑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燕儿大着胆子问道:“王妃,奴婢以为你好象态度有些不一样?”

    郭熙笑道:“什么不一样?”

    燕儿道:“记得那次奴婢对您说,听说王爷在外头可能有人,您又不闻不问,为什么如今却又不一样了?”

    郭熙含笑道:“傻丫头,外头的闲花野草入不得府上不得台面,王爷一时兴起终究也是昙花一现,犯不着为这个去逆了王爷的意。”她停了一下,缓缓地道:“杨良娣是皇后所赐,又是杨知信的侄女儿,身份尊贵,长得又讨人喜欢。她过得两三年,若产下一男半女的,就能与我齐肩了,可是件好事呢。我自然要好好地待她,关照她。”

    燕儿忙点头道:“奴婢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郭熙正色道:“你们不可存了小人见识,不管王爷待杨良娣好坏,她都是皇后所赐,我要待之如妹。这府里上下人等,都要好好地待她,不可让她心生嫌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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