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宗令白-《开唐.教坊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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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然后就听他引吭长叫道:

    览冀州兮有余,

    横四海兮焉穷?

    他一语即出,立时襟袖纷飞,直似九天云卷,四野霓垂——

    他一双著着软靴的脚这时在那云母石窗上急促地踏出鼓点来。那鼓点声仿佛天神的车轮经过,雷滚滚的急迫,雷之下是那云母石的窗;窗下是厅内子弟,是这浮世中的众生;而那雷之上,却是云卷云舒,不急不迫……然后、只见他舞出来的境界至此始大!只见他于那数片云母透窗间或隐或现,或明或灭,一时出现在这里,一时又出现在那里。大厅顶上的九块丈许长、数尺阔的云母之窗,竟成了他足下的舞茵。他一现身有如云开,一隐身又如暮合,可连接他或明或灭的身影间的,自有那连绵不断的意韵。

    只听他口中忽转入《东君》,朗声歌道: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青云衣兮白霓裳,

    举长矢兮射天狼;

    操余弧兮反沦降,

    援北斗兮酌玉浆;

    撰余辔兮高驰翔,

    渺冥冥兮以东行!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——那日神架着他的金乌不可遮挡的,长驱而去地走了!可这云,这云还在他身后翻滚暮合着。

    ——没有人见过这样的舞,因为没有人活成过这样的酣然恣肆。

    然后只听他拊掌大笑道:“有趣有趣,今日得了,今日我算得了!”

    一语未完,云母窗边,只见他飘然欲去。

    厅中诸弟子只能人人仰首,如望邈姑射之仙人。

    堂上宗令白为他如此一舞,已引发得兴致如狂,早已在胡床上站起身来,只见他一身麻衫委落腰际,裸着上身无限钦羡地探首长叫道:“止步!”

    屋顶人应声笑道:“止步,止什么步?我兴已尽,再舞不能。想要兴致再来,更不知又是何时。即说是舞,就总有止步之时的。你还唠叨什么止步?”

    宗令白却于胡床上长跪而谢,高声叩问道:“只不知仙乡何处,小子渴求再得指点。”

    屋顶人却哈哈笑道:“今日不行了,不知你我是否已缘尽于此。让我算算,三天之后,就是天门街斗声的日子。听说近来关中小旱,他们要去祈雨,我却要去听歌。我极爱贺昆仑的琵琶。到那日我必去。到那时,或可一见。”

    说罢,他更不理堂上诸人。

    等厅中弟子追出门外看时,屋顶早已人影俱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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