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章 和解-《白日提灯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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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段胥这只狐狸,磨着她,求着她,以从未有过的鲜活引诱她,说要温暖她。但他却是熊熊燃烧的火,以无法抗拒的灼热点燃了她。

    “你终究要熄灭的。像我的姨夫姨母,我的父母一样,消失得干干净净,把我一个人抛在世上。”贺思慕抚摸着段胥的脸侧,她低声道:“我知道你一直怕我会忘了你。我……我也怕,我也不想忘记你,我想记得你。”

    永远像此刻一样,想起你就会记得你的面容,你的笑容,你的气息和色彩。

    记得烟花与明灯、花香与酒香、鲜血和婚服、马球和阳光,你的呼吸、温度、脉搏、香味、笑容、狂言与细语,讨饶与撒娇。

    不想遗忘,不想一切归于寂静的尘土,如同水消失在长河之中。不想变成消失在土里的尘埃,不想变成消失在长河的水。

    贺思慕轻笑一声,道:“可我终究还是要如此了。”

    她这一生路上,尽是他人无碑文的坟墓。

    段胥望着贺思慕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他的眼睛睁得很大,圆润明亮含着一层薄薄的水气,就像是水玉般清澈到底。那水气颤了颤,渐渐染上红色,从眼眶开始扩散开来。

    贺思慕的喉头梗了一下,她低声说:“你哭什么?”

    段胥弯起眼睛笑了,在他笑的刹那泪水顺着他的眼角落下,没入他的发间。

    “我替你哭。”他的声音有些颤。

    为他所爱之人,如他般付诸爱意而哭;替他所爱之人,终将忍受的孤独而哭。

    他伸出手去揽住她的脊背,她的背冰冷而僵硬,挺得很直。他拍着她的后背,说道:“思慕,我们的鬼王大人,你的骨头怎么这么硬啊?放松,放松,我在这里呢。”

    贺思慕僵了片刻,便渐渐松了力道,顺着他的力气伏在他的心口。

    “你做什么?”她低声问道。

    段胥于是双手抱住了她的后背,他安静了一会儿,轻笑着道:“抱着你,让你暖起来。”

    虽然他刻意不去想那些事,可他也知道,他这一生其实充满了种种不如意,而且将来还会这样坎坷下去。

    可是抱着她的时候,他就想起那逢凶化吉的判词。

    这些坎坷的尽头,会不会是她。

    她会是他这坎坷一生的幸运。

    即便是被拒绝,被远离,愤怒和悲伤时,他仍然觉得值得。无关结局,若重来千百次,他也希望能够遇见她,每一次,千百次。

    “你会后悔遇见我吗?重来一次的话,你要认识我吗?”段胥轻声问道。

    贺思慕沉默着,她闭上眼睛躺在他的心口,长长地叹息一声,抱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要的。”

    无论重来多少次,她都会在那个除夕握住他的手,把他从地上拉起来。也会在此刻抱住他,决定陪他过完这短暂一生。

    她会伤心,但是绝不会后悔。

    他们在这一点上是全然相同的,或许这样便足够了。

    段胥低低地笑了一声,道:“你刚刚说的只说一次,包含第一句么?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说你喜欢我。”段胥道:“我第一次听你说喜欢我。”

    贺思慕抬起头来望向他,她说:“你也没问过,我以为你不想听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听,怎么会有人不想听呢?”

    贺思慕沉默了一会儿,慢慢抱住段胥的肩膀,低下眼睛道:“我喜欢你。你若想多听听,就要长命百岁。”

    段胥抱着她的后背,低声说:“好呀。”

    因为失血过多段胥身体虚弱,姜艾的大厨便做了许多补气补血的食物,禾枷风夷也派人送了些灵丹妙药来,更是说段胥的病与五感符咒有关,人间的医生怕是看不出问题,过几日让星卿宫精通医理的师兄过来给段胥看病。

    段胥在贺思慕的威逼下喝着药,皱着眉说:“思慕,我在鬼界停留太久,南都那边不知道情况如何,我得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你吐了那么多血又晕倒,刚醒没多久,走路还摇晃着。就算回去了能做什么?”

    那一日冬日的阳光温暖,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,正是世间好时节。贺思慕倚在段胥身边,半边身子被他暖得温热,她捧着鬼册翻开新的一页,目光顺着书页看下去。在看见某行文字时她突然僵住了,伸手去擦新出现的那几条记录,仿佛不能相信。

    段胥有些奇怪地望过去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便看见她手指摩挲过的那行文字。

    薛沉英,天元二年生人,卒于新和元年正月初三,幽州抚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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