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十四叶-《扁舟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须臾,她吸了吸鼻子,忍住涌上眼眶的温热,哑声道:

    “所以廉晟,你看我这么懂事,早点回来好吗?”

    因为她知道,每一次放手,都有可能是永别。

    廉晟眼睑轻颤,心软地想要回头看看她,却被黎冉先一步制止。

    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,还掺着几分认真的紧张:“别...别回头!你回头的话我会更加松不了手,求你了,别...”

    她话还没说完,廉晟剑眉一拧,果断强硬地转身。

    手中的衣襟轻而易举地被扯走,没了可以依靠的存在,黎冉下意识地抬眸看向眼前人。

    然而只是短短的一秒钟,她短暂地触及那双黝黑又满是心疼的双眼。下一刻,帽檐被猛地压低,连带着脑袋都随着随即而来的力道顺势低下。

    顷刻间,眼前压下一片阴影。因着周围光线昏暗的夜色,视线范围内顿时陷入了无声的黑暗。

    黎冉眨了眨眼睛,随着一次低头,蕴在眼眶内本就耐不住的泪水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地,“啪嗒”一声,在地面晕出一个圆圈。

    下眼睑湿哒哒的,和沾了水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相碰,能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和湿漉。

    廉晟:“冉冉,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头顶,男人低沉的嗓音说着最不靠谱的话,刺得她心尖一痛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他是在道歉自己数次的离开,还是在道歉自己无法完成她的请求。

    如果是前者,她不在乎。可如果是后者,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!

    廉晟虚握了握垂落在身侧的手,心底深处是没有尽头的悲哀和无奈。

    他说不出“等我回来”的字眼,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,明明是任何一户普通家庭间都会有的日常用语。

    可在他们之间,在他这里,却成了不敢轻易奢求的渴望。

    帽子被向上掀起的时候,眼前覆上了一片温热。黎冉的视线内一片昏暗,只偶有光线从指缝间渗了进来,鲜少落在她的眼睛里。

    廉晟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吻了上来。

    唇瓣被吻住,带着温柔却又缠绵的色彩,在这夜色中不断扩散。

    黎冉慢慢地阖上双眼,他的动作越是轻柔,不舍的情绪蔓延得越是彻底。

    被松开的时候,她下意识地眨了眨双眼,细长的睫毛不偏不倚地扫过廉晟柔软的掌心。

    手心酥痒的同时连带着心尖也像是被羽毛拂过那般,勾人心弦,让他将将敛起的情绪再度不受控制。

    廉晟的眼底一暗,掌心再次传来痒意之时,他突然撤去了覆在女生眼上的左手,转而托住她的脸颊一侧,蓦地抬起。

    方方喘了一口气的黎冉还未反应过来,男人又重新覆了上来。双眼失去了手掌的遮挡,迸发的光线令她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。

    微睁的眼眸,视线所及之处,是蕴着泪水模糊不清的一张脸。他的眉眼被眼眶的温热虚化,紧闭的双眸眼尾极其狭长,看不清神色的时候显得十分孤冷。

    黎冉说不出一个字,只能一昧地去承受。压制的渴望失去了克制的字眼,只剩下猖狂和索求的本能。

    比起黎冉,廉晟更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此刻。过往出任务时的洒脱和无谓已经荡然无存,每一次披上这身军装负重前行之际,他挂念的只有放在心上的女孩。

    “啪——”

    帽子失了重心,最终还是落在了地面上。没了帽子的束缚,他吻得愈发霸道不加收敛。

    耳边有直升飞机螺旋桨呼啸的声响,黎冉的睫毛轻颤,心里已经猜到了即将到来的分别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唇上一凉,她被拥入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。男人抱着她的力道似是想把她揉入骨血,贴着她耳边的呼吸声低吟而沉重。

    声音越来越清楚,廉晟眸光一凛,不假思索地撩开她的长发,在她的锁骨上轻轻一咬。

    坚硬的牙齿磕着她的锁骨,虽力道不重,但多多少少还是有强烈的痛感。

    黎冉“嘶”的吃痛一声,眉眼落满不解,“你干嘛咬我...”

    廉晟没着急回答,而是俯身沉默地替她捡起掉落在地的帽子,干脆利落地扣在她的脑袋上。

    就着这个姿势,他敛眸几近抵着手背,薄唇一张一合,那温柔的解释一字不落地随风飘入女生的耳中。

    黎冉攥着他的衣袖,眼眶通红,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因为那句话的触动。

    蓦地,落在眼前的阴影尽数撤去,原本被挡去的光线在顷刻间铺在了她的身上。指尖的军绿迷彩随着光线的覆盖悄无声息地溜走,没有一点告别的征兆。

    她看着空荡荡的掌心,心里也是空落落的,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弥漫在心尖,说不出的难受。

    再次抬眸的时候,男人挺拔的背影已经模糊不清。不是距离的遥远,而是水雾的肆意弥漫,错失了他离去的身影。

    黎冉一抽一抽地哭着,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突破牢笼的禁锢,不值钱地往下掉。眼尾的绯红落在白皙的脸颊上愈发令人心疼。明明周围没有一个人,可她还是伸手捂着嘴,压抑着自己的哭声。

    那个瘦削的身影在路灯下渐渐蹲了下来,被刻意压低的哭声下,她自始至终一直凝眸盯着远处,仿佛在倔强地不肯暴露脆弱。

    她后悔了。

    分别时害怕不舍加剧而不敢看他,等真的离开却后悔自己如果方才仔细地看看他就好了。

    有人言:车站有两个地方最感人,入口和出口。一个是不想让你走,一个是等你回来。

    她想,无论是哪一个,她都不喜欢。

    不想让你走的不舍和难过,等你回来时的牵挂和思念。前前后后,她体会的都是孑然一生的寂寥和孤独。

    身边人潮汹涌,等待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,唯独她孤身一人望着入口亦或是出口,却可能会永远等不到她的男孩。

    只要一想到这点,酸涩涌上鼻尖的同时弥漫在她的胸腔内,不知不觉夺走了她的笑容。

    黎冉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锁骨,光滑的肌肤上此刻还能摸出那凹凸不平的咬痕,方才那带着霸道又缱绻的暧昧之举现在想起来仍然烫得她耳朵发红。

    夏日夜晚的凉风拂过脸颊,将她散落在身侧的长发尽数吹起。风也温柔,它说了许多,终于将那空荡荡的胸腔注入了一点暖意。

    不久之前,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平淡地解释着自己的“杰作”,明明是暗藏粉红色的旖旎气氛,他却说得认真又虔诚,一字一句,咬字极其清晰:

    “心脏,在锁骨下方约10厘米的位置。”

    “痛在这里,心,就不会有机会痛了。”


    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