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八】-《裂锦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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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没那个运气。”

    他就不问了,过了一会儿,又说:“他最近有点不对头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“我看过他和新加坡的协议书了,他吃亏定了。他那个人……一向很聪明,这一回不知道是怎么了,水准大大失常,我看他八成是在谈判桌上睡着了,居然上了人家的当。”

    她不想提了,正要岔开话题,突然想起来:“合作计划肯定是绝对的商业秘密,你怎么能看见?”

    他笑起来:“现在开始关心了?”

    她淡淡地说:“你不愿意说也就算了,我只是随口问一声,并不是有兴趣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他反问,微笑着看着她,“你心知肚明,如此重要的商业机密我会一清二楚,当然是他的身边有人泄露给我知道的——高级助手的背叛,可以带来灾难性的后果,尤其,最近他这么心烦意乱,频频出现失误和反常。”

    她在心里快速地猜度,是谁?会是谁出卖东瞿,黄敏杰,潘学安,还是他的另一位总裁助理付清河?

    “猜到了吗?你猜不到的,他有两位高级助理,两位行政秘书,一个私人秘书,知道这个计划的也许还有他的董事会秘书,范围太大了,你猜测不到的。”

    她问:“我们就不能说点儿别的吗?”

    “你不乐意听到他倒霉?那我们就说点儿别的吧。”

    她忍住一口气:“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,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,我知道你和他一直在较着劲,那是你们的事,而且是公事,不用把我扯进去。我受够了他了,不想再提了。你如果想找个听众,贵公司多的是下属员工想要巴结一下您,请送我到最近的酒店,谢谢。”

    他说:“我承认我幸灾乐祸,圣歆,你就不肯想一想这中间的原因吗?”

    他用那样的古怪表情望着她,倒让她怔住了,他叹了口气:“圣歆,我爱你。你知道的,从小我就爱着你,等着我们两个一起长大的日子。我爱你,想娶你,从来就没有改变过。”

    她骇异地看着他,最后她叫司机:“停车!我要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理她。”他一边告诉司机,一边把她的脸扭过来,“圣歆,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。你心里是怎么想的,你恨我,可是,你还爱我吗?”

    她用手推开他:“我要下车!”

    “你能不能面对一下事实,你躲开我又怎么样?我现在是很郑重地在向你求婚,答不答应你都给我一个理由。”

    她气急败坏:“我当然不会嫁给你——我的父亲——哦!我不想说了,你放过我吧,公司你早就到手了,你还想怎么样?”

    他突然动了怒:“公司?你宁死也不肯卖给我,结果只是为了和易志维赌气,就轻而易举地肯了。圣歆,你爱他对不对?”他逼问着她,手上也加了劲。

    她惊恐地说:“你放手!你弄疼我了!我爱不爱他不用和你讨论!”

    他逼上来,强行地扣住她的脸,吻住她。她慌乱地挣扎着,不知怎么的,就一巴掌挥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啪!”

    这一耳光把两个人都打怔住了,他忍耐地、无奈地看着她:“圣歆。”

    她微微地皱起了眉,然后,皱起了鼻子,最后,眼泪就成串地掉了下来。他搂着她,哄着她:“嫁给我吧,圣歆,我知道,你累了。我保证再不让你受委屈,我要让你平安喜乐。”

    她真的是累了,她曾经那样努力地挣扎过,那样努力地争取过,可是又得到了什么?算了吧,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这么一点儿意思?反正已经这个样子了,她还妄想什么?他说爱她——也许是骗她,可是他向她求婚,结婚是最好的地位保障,就算他不爱她又怎么样?结了婚,不说别的,他要求离婚时她就可以得到大笔的赡养费,反正她也没什么可以损失的了。

    她这一生终究还是得嫁个人的,生儿育女过一辈子,不嫁他,也会是别人,还不如嫁他,起码他们是青梅竹马,也算知根知底,起码他在别人眼里,是求之不得的上好婚姻对象,有钱,有地位,有身份……还有什么好挑的?

    她就这个样子说服了自己。

    他们郑重其事地订了婚,仪式简直都有些夸张,在当前经济不景气的情形下,这样的招摇没准会引起公愤。可是,她总算又一次名正言顺是简子俊的未婚妻了。

    订了婚,她也不觉得有什么,简子俊这几天忙,而她因为没有了工作,一个人在家里闲得有些发闷了。正在无所事事地看着电视,家里突然打了电话来,是哭哭啼啼的继母:“圣歆!你快点回来呀,圣欹自杀进了医院……”

    她吓了一大跳,父亲的惨死一下子浮现在眼前,她慌乱地坐了车回家去,家里这一阵子她不大回去,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。她心急火燎地赶回去,继母却是在医院里打的电话,没说清楚,害得她跑回家扑了个空,家里人全到医院去了,她又匆忙地赶过去。

    一到急诊部老远就看到继母坐在长椅上擦眼泪,她心里害怕,几乎是跑过去的,开口就问:“怎么样?圣欹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继母拿手绢揉着眼睛,呜咽说:“还在抢救……这孩子……真是要了我的命了……”

    她问:“到底是怎么回事,前些天我打电话回家不是还好好的吗?”

    继母说:“这孩子这一阵子是不大高兴,也不出门了……今天早上,我看她半天没起来,去叫她起床吃早点,谁知道就叫不开门了……她是犯了什么糊涂,竟然傻到吞安眠药自杀……”说着又哭了起来,“孩子,你要有个三长两短,妈可怎么活呀……”

    她着急地问:“是为了什么事呢?出了什么事她才想不开?”

    继母说:“我哪里知道……她一向就是个闷葫芦,你又不是不晓得……”突然想起来,“信!她写了信给你的!”连忙地从手袋里掏出来,“你看看。”

    其实只是写在便笺条上的一行字,凌乱的带着泪痕的字迹:“大姐,你真是傻。可是,我竟然比你还要傻。”

    她看不懂是什么意思,心里乱成一团,不祥的感觉涌上来,简直是心惊肉跳。自己扯在里头吗?还是圣欹只是做个比较?没理由啊……攥在手里转过脸,看见圣欷呆呆地站在一旁,于是问:“圣欷,你知道你二姐是为了什么吗?”

    圣欷说:“不知道。”停了一下,说,“这几天二姐总是一个人躲着哭。”

    她早该回家看看的,她不应该这样粗心大意的!继母是个世俗到了极点的妇人,除了贪点小便宜什么都不懂。都是她不好,她自己虽然出了许多的事,可是也不能一点儿也不顾着家里,全是她的错。

    圣贤却在一边说:“我知道!”

    她心里一惊,蹲下来问:“圣贤,你知道什么?快告诉大姐。”

    圣贤犹豫了一下,说:“那你可不要生二姐的气。”

    她心惊胆寒:天哪!自己真的扯在里头吗?只得哄着圣贤说:“二姐现在这个样子,大姐怎么会生她的气?快告诉大姐,你知道什么?”

    圣贤说:“前天我看到她一个人在花园里烧东西,我以为她和我一样喜欢玩火,就跑出去也要玩,她把我赶开了,还不让我告诉别人——大姐,她把你的照片都烧了呢!”

    “烧我的照片?”

    “对呀。”圣贤说,“你是不是惹二姐生气了?她当时的样子好怕人。”

    继母连忙说:“不要胡说!”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,说,“别听圣贤的,他小孩子不懂事,只晓得瞎说。”

    她勉强站了起来,刚叫了声“阿姨”,医生就从手术室出来了,她们连忙地迎上去,医生职业地摇了摇头:“很遗憾,我们尽了全力了,可是太晚了……”

    继母身子一软晕过去了,她也呆了,圣欹……十八岁的圣欹……就这样走了?

    因为要料理圣欹的后事,而继母又进了医院,她暂时搬回家住,不过继母就算不病倒也帮不了什么。虽然忙,她还不算手忙脚乱,因为经过了父亲那番变故,该是什么程序她都知道了。一年里亲手料理了两件丧事,她真有些麻木的痛楚,就像是做完了大手术的人,刚刚醒过来,身上并不觉得怎么,可是心里是极度的恐惧,因为明知麻药一过去,就是撕心裂肺的痛苦。

    比起父亲的丧事来,圣欹的要热闹许多,亲朋好友都赶来了,惋惜着,劝慰着……不少是看着简家的面子上来的。简子俊最近很出风头,前不久还荣获了本年度“最有前途青年企业家”,人情冷暖,就是这个样子。

    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疑惑着圣欹的死,想着她那封简单的遗书是什么意思,脑子里也有过一点儿模糊的念头,只是抓不住。简子俊就劝她:“不要想了,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,你看看你,都快疯了一样,成天心事重重的,我建议你去度个假。”

    她恹恹的:“我懒得动。”

    “我陪你去欧洲走走?”

    “不要了,你那么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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