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“你——行!” “过奖。” 说话间,缓缓行驶的车已行至师部大门前,叶正宸切断电话,看着手表对张均说:“停车吧,我在这里下车。” “是!” 车平稳减速,稳稳地停在大门一侧的路旁,张均利落地跳下车,小跑着去开后车门时,叶正宸已经下车,快步走向大门外被阳光直射了不知多久的人影。 瞥见叶正宸迎面走来,郑伟琛毫不意外,笑着迎上前,一个重拳打在叶正宸的肩头上:“你穿这身军装还挺帅的,比穿白大褂帅。” 伤口因为重击而撕痛,叶正宸眉头都没皱一下,抚着肩膀展颜而笑。真正的朋友,是在你伤口上撒了一把盐,你依然笑着面对的人。 “你这么急着去南州,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郑伟琛问。 叶正宸缓了口气,言简意赅地答:“我想看她一眼。” “只为了看她一眼?” “是的。” 听到这样坚定果决的回答,郑伟琛除了摇头轻叹一声,只能说:“上车吧,我送你去机场。” 也许别人不会明白,叶正宸为什么来去匆匆,只为看一眼别人的未婚妻,但郑伟琛明白。 是因为思念,整整三年的思念,却被责任和军令禁锢,终于等到这一日禁锢解除,什么都不能阻止叶正宸见她。就算她此刻正穿着婚纱,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臂微笑,他还是要去远远地看上一眼。 这就是叶正宸,这就是爱情! 第二天傍晚,一夜未眠的叶正宸返回师部开会。 军事会议一直开到深夜,指挥部对演习的整个战略部署做了最后一次确认,事无巨细。叶正宸一直坐在旁边听着,没有发表任何意见。不是他不想发表意见,而是这一次的部署已经完美得无可挑剔。 会议结束,指挥部一切准备就绪时,已是凌晨时分。第一缕阳光自地平面射出时,对战的第一枪打响,俄方蓝军和中方红军的军事演习在荒野中拉开了帷幕,不绝于耳的枪声与爆炸声让人有种置身真实战场的错觉。 整个演习中,叶正宸一直立于显示屏前,看着“枪林弹雨”的决战,看着红方在防御工事中有条不紊地变换战术,看着轰隆的爆炸声中,医护人员绕过一处处炮弹的落点,将伤员救出战地。 “参谋长,您的饭。”张均端着炊事班送来的便餐递到他眼前。 他没有接过午餐,只说了一句:“带我去看一下伤员的情况。” “是!” 雪白的背影在纷乱的世界里若隐若现,令他又想起了前夜在医院看见的场景,垂死挣扎的病人躺在洁白的病床上,紧紧抓着她的手,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。她明知道任何药物都无法再延续病人的生命,还是不肯放弃,用尽全力去抢救,不停地鼓励病人坚持下去。 或许,在很多人看来,她的抢救除了延长病人所受的折磨,毫无意义。可叶正宸明白,那是医生对生命的尊重,对人性的抚慰。这让一个人在垂死之时,还能感受到世界的最后一丝温暖,这非常有意义。 经历了三个小时的抢救,病人终究辞世,她走出病房,每一步都是精疲力竭的。那时,他很想牢牢地抓住她的手,一生都不放开,可是他看见了她空无一物的手腕,停住了追上去的脚步。 他送给她的手表,她不再戴了,取而代之的是手指上璀璨的钻戒。 她与他的故事,就这样完结了吗? (四)怅惘 半个月后,晚上八点多,叶正宸拿了两瓶白酒回到住处。进门后,他放下钥匙,开了灯,随手把酒放在门边的角落里,一身疲惫的他身姿始终笔挺。 他的公寓是出国前父亲买给他的,当时方圆几里,只有这幢高层建筑巍然独立,站在窗口可以俯瞰半座城市。然而短短五年时间,它已淹没在一幢幢更高的大厦中,从窗口能看到的尽是纸醉金迷。 或许是在国外待得太久,这座从小长大的城市让他觉得有些陌生,看不见古老沧桑的大院,也看不见大片大片生机盎然的绿色,许多记忆都掩埋在尘土飞扬里。他轻轻合上淡紫色的窗帘,外面的灯火透过窗帘照进来,映得满室淡紫。 他忽然怀念起大阪那栋低矮的公寓楼,许多真诚的朋友,还有阳台外浪漫的樱花树。 樱花盛放的时节,花瓣落满阳台,拉开窗帘,露出她灿烂的笑脸…… 那一年,那一季……花瓣在风雨交加中飘摇,有个人,有段爱,最短暂,也最绚烂。 三年里,他每天都在期待时间快点过去,期待他恢复自由,然后狠狠抓住她的手,狠狠把她抱在怀里,告诉她,他有多想她,他有多少难言之隐。然而,时间不会停留,感情也不会…… 即使他能抓住她的手,能把她抱在怀里,甚至能把她按在床上,那一句“我想你”也早已毫无意义。也许郑伟琛是对的,她已经变了心,他应该淡然地给她一个拥抱,真诚地对她说一句:祝你幸福! 他也想过这么做,看到她和未婚夫默契地挑选橱柜,轻声细语地讨论哪款更美观,哪款更适合他们的新家,他真的想就这么放手,让所有的隐情成为永远的秘密,让她安安心心嫁给一个能给她幸福的男人。 可是,当她在淡绿色的窗帘前驻足,静静地望着它出神时,叶正宸即将熄灭的希望像火星被氧气吹拂,骤然燃起,越烧越炽。 她在想他,一如他想着她,从未间断…… 不知何时,门铃响了,打断了他的回忆。叶正宸打开门,门口站着一身深紫色束腰短裙的喻茵,看上去大方又高贵。 “小伍只弄到两瓶。”他平淡地陈述道,俯身拿了酒递给喻茵,身姿挺拔地伫立在门口,丝毫没有让开的迹象。 喻茵没问小伍从哪里弄的,看看上面的出厂日期,理所当然地微笑道:“谢谢!” “不客气。”叶正宸也不想告诉她小伍为了这两瓶酒有多为难,求了多少人,因为这两瓶酒是送给喻伯父,他最尊敬的长辈,与喻茵毫无关系。 “你昨晚去哪儿了?”喻茵问。 “酒店。”他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回答。 “和朋友喝酒?” “和女人上床。” 走廊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,连呼吸也渐渐凝滞。 沉默后,喻茵轻笑:“你不用故意气我。” “我没必要气你,我说真的。”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,更长时间的沉默后,她问:“和她?” “嗯。”他没有否认,确切地说,是懒得否认。 于他而言,编造谎言是件非常浪费脑力的事情,要尽力去设计好每一个细节,尽量让每句话听上去都合乎逻辑、前后不矛盾,还要用表情和眼神去配合,太费心了。 这辈子,值得他花心思去骗的女人,只有薄冰一个。偏偏她最恨被欺骗,自始至终无法理解,他越是精心打造谎言,代表他越在乎,在乎到惧怕的程度。 喻茵平复了一下呼吸,语气依旧平和:“我听说南州市副市长的秘书因为涉嫌贪污被抓,如果我没记错,是她的未婚夫吧?” 叶正宸低头解着袖口处的纽扣,解完一边又去解另外一边,然后把袖子缓缓往上挽。 他拒绝回答的态度已经很明显,偏偏喻茵锲而不舍地问:“你不觉得这种手段太卑鄙吗?” 他抬头,满不在乎地笑笑:“别什么都看得那么透,不累吗?” 喻茵点点头,从手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,见他不接,她仰起头对他微笑,笑中夹杂了少许落寞:“这是你最想要的。” 叶正宸立刻接过,取出文件,一纸薄薄的离婚协议,正是他最想要的。 喻茵走了,依旧高贵典雅的背影在电梯门后消失了。叶正宸低头望着离婚协议书上有点潮湿的字迹,有些褶皱的圆形像极了干涸的眼泪。 指尖拂过泪痕,他心中充斥了三年的怨责倏然消失了。经历了失去的滋味,他理解了喻茵当年的极端,他只希望他的决绝,能让她不再继续执迷不悟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