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(一)·睡美人-《攻略病娇反派的正确姿势[穿书]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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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风雪中站着三个人。

    穿玄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蹲坐在岸边,虽然是蹲着,但很轻易便能看出利落修长的身形,就像一柄锋利的剑。

    真是奇怪,他身上明明一样和剑搭边的东西都没有,可莫名让人觉得他本人就好似一柄剑,锋芒逼人。

    站在他身边的是一道亮丽的鹅黄——也就是刚刚开口说话的少女,旁边还有个年纪和小药徒差不多的小少年。

    “师兄,这冰厚得像石头,你光是这样蹲着,也看不到下面是什么样子,要不我帮你把白姐姐喊出来?”

    小少年说着便撸起袖子,双手笼在脸颊两侧,猛吸一口气:“白——”

    才刚开口说了一个字,他就被捂着嘴放倒在地。

    年轻男人绷着一张脸收回手,继续蹲在岸边。

    “没天理啊!”

    小少年抱怨:“好心当成驴肝肺!”

    “我不下去。”

    年轻男人心虚地避开目光,揉着双手:“我当然很想念阿梨,如果她来找我们,我很开心,但我……暂时不能下去。”

    看样子这三人来过这里好几次了,他们还认识师姐,那他们一定知道白浪海的入口了?

    小药徒上前说明自己的来意,企图从这三人口中知道进入白浪海的方法。

    “你是药宗弟子?”

    鹅黄色罗裙的少女重复一遍,又看了眼他腰间鼓鼓囊囊的芥子袋,看上去相信了。

    她随手一指:“直接走进去就可以了,不过海底有点奇怪,那里的时间是静止的。”

    “静止的时间?”

    “你留多久都可以,不过记得要回来。”

    第一次出门就遇上好人了。

    小药徒懵懵懂懂地点点头,纵身跳入冰层。

    这里也是一片冰天雪地,屋檐下垂着冰棱,水泊结了冰,像一面镜子,安静得让人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。

    或许这里的时间真的是静止的。

    他漫无目的地在雪地里走着,腰部突然被戳了一记,像捣蛋鬼的恶作剧,腰眼处霎时变得无比酸麻。

    他捂着腰部回过头,一个人影也没有,他怀疑这或许是错觉,便继续往前走,这回却是头顶被拍了一下,他捂住脑袋抬起目光,正要拿出护身法器,却正正好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。

    眼珠又黑又润,中间有一圈淡淡的金黄色,瞳孔又是暗黄。

    这家伙浑身上下只有这一处地方是黑的,其余皆是雪白一片,像用一块剔透无暇的玉石雕刻而成。

    它张大嘴,打哈欠一般,满口雪亮的獠牙,像要把人一口吞入腹中。

    小药徒吓坏了,这地方怎么还有食人鱼?

    !

    “小胖鱼,你又乱拿东西!”

    远远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,随即一道白色虚影飞过来,“啪”一声正中这条凶神恶煞的“食人鱼”。

    “罚你今晚在外面守夜!不许回屋!”

    白影掉在地上,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才平躺下来,他揉揉眼睛,发现这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牌,而方才被误认做食人鱼的东西不过是一条通体雪白的鱼,现在已经被封在玉牌里,只有鱼眼睛委委屈屈地转溜。

    它嘴里叼着的东西掉在地上,原来是四个人的画像,画像上有三个人他方才见过,而那个陌生的少女应当就是他从未谋面的师姐。

    他忽然注意到少女的身边还有一块空白,她衣服的边缘被挡住了一部分,四个人的站位也略显偏左,看样子那块空白里原本应该是有人的,只是不知为何,像用久了的铜器抛光得发亮,磨掉了上面原有的纹路,所以那个人影消失了。

    据说人一生会有三次死亡,第一次是心脏停止跳动的一刹那,第二次是尸骨被大地埋葬,第三次是所有的记忆被最重视的人渐渐遗忘。

    这个消失的人影属于哪一种死亡?

    小药徒没有见过这个人,只是间或从家族长辈的口中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,或是偶尔出门采药,看到原本矗立着山脉的地方变作贫瘠的荒地,赤红的土壤里残留着硝烟,又或者抬头望天,悠悠飘过的流云上好似有殿宇的虚影,有时只一晃而过,像海市蜃楼,有时能看得一清二楚,光彩夺目。

    这种时候他联想到这个陌生的名字,于是陌生渐渐变成了熟悉。

    而现在他是离这个名字最近的一次。

    他闻到一缕油墨香,面前多出了一间书房。

    那片空白的人影,或许就是书房的主人。

    半掩的窗牖里透进几缕寒光,像陪伴凡间学子苦读十年的寒窗。

    书案上整整齐齐地摆着笔墨纸砚,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墨香,典雅古朴,和他以前看到过的鹿门书院的摆设没什么不同。

    唯一不同的是,书页泛了黄,而且那扉页上写着……《三刻拍案奇谈》,这不是他最喜欢看的凡间话本吗?

    书桌右上角还有个晶莹剔透的小圆球,里面也在下雪,树木白了头,简直就是海底世界的一个小小缩影。

    这个小圆球与小时候长辈们为了逗他开心,做出来的充满童趣的小玩意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    于是这间书房的主人,变成了一个闲暇时会看凡间话本打发时间、兴起时还会用有趣的小玩意逗人开心的普通少年,作为一个人类,甚至与他还有很多相似的地方,可是作为一个弃族,又仿佛背负着许多他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东西。

    其实仔细看,还是有很多不同。

    日光照不到海底,所以窗户里的光永远是寒冷的冰蓝色,光线抵达不了的角落只剩下浓重的阴影,整个书房成了巨大的牢笼。

    书案上除了笔墨纸砚,还摆着一副没有下完的棋局,棋罐的盖子倾侧在一旁,棋子光洁如初,好似在等人解开死局,时光在静止的棋盘上悄悄溜走,就像遇到两个老人在树下对弈的打柴人,山上逗留片刻,山下已是沧海桑田。

    很难想象有人会独自在这里待上数年之久。

    他会不会一面沿着这座牢笼的墙壁漫步,一面在谋划着他的布局,走进死胡同的时候,便坐回书案前与自己对弈,夕阳的光影被海水过滤了,从身上缓缓移过,也没有任何温度。

    角落里的灯树淌满烛泪,白银灯盏上残留着淡红色的蜡痕。

    到了深夜的时候,这里应该会点灯,这样的人应该会很在意深夜吧,否则这盏灯树怎么会满身疮痍、满脸泪水。

    深夜代表着死亡,死亡是一场长眠,只有害怕黑暗的人才会在自己睡觉的时候点灯。

    野望与往事无法带进坟墓,若一辈子隐瞒身世,对他而言无疑是苟延残喘,这样割舍一切又断绝退路的人,自踏上这条不归途起,便早就已经做好了觉悟,宁愿惨烈地死,也不要孤独地活。

    “你是……”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女孩,抱着鱼歪头看向他。

    “师、师姐,我是今年刚入门的弟子!”

    小药徒骤然回过神,像被检阅的新兵挺直脊梁:“你应该没见过我,不过你放心,我带来了师父和师兄师姐们的心意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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