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飞升(1)-《天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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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冯太平揉着臂膀苦着脸道:“我虽然不知道那陈皇后是美是丑、是圆是扁,不过想想她也不会是凶手。既然一直关着,怎么到寿宫去动手?再说,陛下若好好活着,她好歹还算是陛下的女人,害了陛下,她能得到什么?难道换个皇帝再来封她当皇后?”

    张汤注视了冯太平一会儿,道:“汲内史说得不错,你果然很聪明。”

    冯太平咧嘴一笑道:“不敢……”

    “知道为什么叫你装病吗?”张汤道,“陛下失踪了,这事除了我们,只有凶手知道。谁非要强行见驾,谁就极有可能涉嫌——凶手一定想知道,为什么他劫持了圣驾,宫里还有一个?”冯太平张开的嘴一时合不拢了。

    张汤道:“还有,你知道陈皇后当年为什么被废幽禁?她跟一个女巫学巫术,在陛下饮食中下蛊!”

    三

    深夜,冯太平倾听着那远处隐隐传来的琴声。过了一会儿,一个略带忧伤的歌声伴着琴音响起:

    “夫何一佳人兮,步逍遥以自虞。

    “魂逾佚而不反兮,形枯槁而独居。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借着朦胧的月光,冯太平顺着那乐声慢慢向前走着。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

    “愿赐问而自进兮,得尚君之玉音。

    “奉虚言而望诚兮,期城南之离宫。

    “修薄具而自设兮,君曾不肯乎幸临。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幸临个屁!冯太平心想。男人喜欢上别的女人,你就要杀了他,哪个男人敢“幸临”你?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

    “雷殷殷而响起兮,声象君之车音。

    “飘风回而起闺兮,举帷幄之襜襜。

    “桂树交而相纷兮,芳酷烈之訚訚。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苑囿中桂花树的香气在月色下弥漫,倒是恰好合了那歌中意境,可惜冯太平无心欣赏。

    那歌词他听不太懂,也不想听懂。他只想问那个女人,到底用的什么法子、把皇帝弄到哪里去了?

    冯太平很清楚,皇帝若是驾崩,自己也就死定了。皇帝若是活着,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。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

    “心凭噫而不舒兮,邪气壮而攻中。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“砰!”冯太平在走完一条甬道后被一道不知是门槛还是什么东西绊了一跤,重重地摔倒在地。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

    “下兰台而周览兮,步从容于深宫。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这可真够“从容”的!冯太平懊恼地暗想。

    “谁?”两名巡逻的郎卫喝问着冲了过来。

    冯太平狼狈地从地上爬起。

    “啊,是……是陛下?”那两名郎卫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冯太平道:“我……咳,朕要去长门宫,带路!”两名郎官先是一愣,随即应道:“是,陛下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

    “白鹤嗷以哀号兮,孤雌跱于枯肠。

    “日黄昏而望绝兮,怅独托于空堂。

    “悬明月以自照兮,徂清夜于洞房。

    “援雅琴以变调兮,奏愁思之不可长。

    “案流徵以却转兮,声幼眇而复扬。

    “贯历览其中操兮,意慷慨而自卬。

    “左右悲而垂泪兮,涕流离而从横。

    “舒息悒而增欷兮,蹝履起而彷徨。

    “揄长袂以自翳兮,数昔日之諐殃。

    “无面目之可显兮,遂颓思而就床。

    “抟芬若以为枕兮,席荃兰而茝香。

    “忽寝寐而梦想兮,魄若君之在旁。

    “惕寤觉而无见兮,魂迋迋若有亡。

    “众鸡鸣而愁予兮,起视月之精光。

    “观众星之行列兮,毕昴出于东方。

    “望中庭之蔼蔼兮,若季秋之降霜。

    “夜曼曼其若岁兮,怀郁郁其不可再更。

    “澹偃蹇而待曙兮,荒亭亭而复明。

    “妾人窃自悲兮,究年岁而不敢忘。”

    琴声戛然而止。陈皇后抬起头来,注视着宫门口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“你终于来了?”陈皇后淡淡地道。

    冯太平震惊了。

    眼前这女人,明眸皓齿,蛾眉如画,美艳不可方物,一身锦绣灿烂的襦裙,黄金步摇一爵九华,眼中却一副漫不经心的疏淡样子,和那些故作矜持实则炫耀的贵妇不同,那是真正自幼在富贵中长大、见惯了财富如山才能养成的淡然。

    冯太平被这美妇人的艳光逼到一时不敢直视,垂下眼睑道:“你……你琴弹得真好。”

    “这要感谢你。”陈皇后抱起案上瑶琴,道,“我自幼喜欢音律,做了皇后荒废了。现在待在这长门宫,长夜无聊,反倒有空重拾旧技。”

    冯太平道:“陈皇后……”

    陈皇后本已站起来向内室走去,忽地回头:“你叫我什么?”

    叫她什么?叫错了吗?总不能叫她废后吧?以前皇帝叫她什么?冯太平心念急转,想起窦太主的话,尝试着道:“阿……阿娇。”

    陈皇后面色微微缓和,继续向前走去,道:“我还以为你什么都忘了。”

    冯太平快步跟上道:“我想问你一些事。”进入内室,陈皇后放好瑶琴,掀开熏炉炉盖,拨弄了一下炉中香料,道:“问什么?”

    问什么?冯太平犹豫了。你有没有用巫术把皇帝弄走?

    真的是她干的吗?万一不是,自己这么问,岂非多出无数是非?一股淡淡的清香渐渐弥漫了内室,冯太平的心也随之放松下来。也许自己来得太莽撞了?或者,问问她七年前那件事是怎么回事?是不是别的什么人嫁祸给她?如果能查出来……

    “如果你想问七年前的事,”陈皇后拿起一只玉壶,两只耳杯,向冯太平走来,道,“我只能告诉你,我不后悔。”

    冯太平道:“为……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陈皇后放下耳杯,道,“为了让你再也不离开我,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。当然,我没想到,为了两枚雀脑,你关了我七年……”

    “雀脑?”冯太平奇道,“你说什么……雀脑?”

    陈皇后提起玉壶,在两只耳杯中各注入了一些带着浓浓的桂花香气的浆水。“雀主相思,楚服说,丙寅日把这和着酒给自己的男人服下,便可日思夜念,永不分离。可惜,那天的酒太淡,你又不喜欢雀脑的味道。罢了,今天这不是酒,只是普通的桂浆,我自己做的,喝一杯吧。”

    冯太平闻到那扑鼻的芬芳,咽了口口水。hf();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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