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-《三千鸦杀》


    第(1/3)页

    ,(首字母+org点co)!

    哪怕铁石心肠,还是幻想着和你一起变老

    怨毒的诅咒渐渐消失在屋外,屋内三人良久无语。左紫辰动了一下,起身淡道:“我累了,想去歇息。你们慢慢聊。”

    覃川感觉到傅九云的眼神一个劲在自己背后打转,征兆十分不妙,急忙放下茶杯赔笑道:“那……那我也累了……好困,去睡觉……”

    “覃川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语气里也没威胁感,甚至还挺温柔的,为什么会让她有出冷汗的欲望呢?她刹住脚,回头朝他一笑:“我真的困了,重伤初愈呢。”

    傅九云朝她招招手,笑得诡异:“碍事的人都走了,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。”

    她坐回去,想了想,说:“好,你说,我听。”

    傅九云却没说什么,只是扬手将两个信封丢给她,讥诮似的笑:“在你面前,天皇老子都要认输。你一直想要的东西,这就给你。”

    覃川愕然望着怀里的信封,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国师的来历,再也顾不得其他,立即展开细看。

    眉山君果然手段了得,连国师出生在何年、师从何人都仔细列了出来。

    国师身负南蛮二十四洞妖一族的古老血统,妖血纯正,到今年已有三百岁高龄。大抵是贪恋人间繁华名利场,五十年前来天原做了个默默无闻的神官,其不老不死的模样引来皇帝的兴趣,想学一些长生不老之术,便提拔他当了国师。

    太子无双命格一说,却是取自天原国自古以来的一个预言。数代之前曾有神官预言百年后天原降临无双命格之子,血战中原,完成一统天下的霸业。国师想必便是钻了这个空子,将自己的精血与凶煞之鬼糅合炼化,借了皇后的肚子生下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太子。他本身便有纯血妖魔之力,再加天生煞气,比旁人来得要嗜血善战,谁想一时不察,被傅九云偷偷割了脑袋,连魂魄也取走,也难怪国师怒发如狂。

    信纸最后写了应对方法。南蛮二十四洞的妖血统古老,十分难缠,就算割下脑袋将其细细切成碎片,也未必能杀之。覃川想起当日刺杀太子的情形,不由暗暗点头。如要彻底灭之,方法有二,一是割下脑袋后立即取出魂魄,这法子被傅九云拿来对付太子了;二是取极北冰底清莹石的灵力,做成一方结界将其困住,以其身体发肤做媒介,咒杀之。

    要想割下国师的脑袋取出魂魄,何其困难,经过此役,他只怕也防备得犹如铜墙铁壁,再不可能像上次那样侥幸伤之。唯有第二种方法可以试试了。

    覃川看完之后难抑激动,连声道:“多谢你!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,接下来不用你再帮我,我自己会……”

    “覃川,我问你,是不是一定要用自己去点魂灯,绝无回旋余地?”

    傅九云冷淡的一个问句,令她僵了一下,下意识地将信纸抓紧在手心,低声道:“你说得不错。该说的话我也早就和你说过,九云,我很感激你愿意帮我。欠你的只怕还不起,我也只能就这么欠着了……接下来我真的可以自己……”

    “即便我也会丧命,你还是要坚持?”又是冷冷一问。

    覃川手腕微微颤了一下,喉头发紧,目光游离地望着在珊瑚里游弋摇尾的彩色小鱼,干笑了两声:“你丧什么命?事情本来也与你无关。不要说是殉情……呵呵,这种事和你一贯的风格未免大相径庭。”

    她故作轻松,开了个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玩笑。

    傅九云静静看着她低垂的脸,或许他从来也未曾这样严肃认真地看过她,以往都是带着些许戏谑和爱怜的。这样的神情令她有些僵硬,本能地把衣带放在手指间使劲绞,揉得乱糟糟。

    “原来你是这样想的,我终于明白了。其实,我原本是想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你。”他淡淡开口,“可那些漂亮的大道理说来能感动的只有局外人,我亦没有资格说叫你放弃复仇的话语。我最后问你一句,老实回答我,倘若我再次将魂灯夺走,你会怎么做?”

    她神色慢慢变冷,过了许久才轻声说:“何苦再逼我?”

    他笑了两声,缓缓起身,沉声道:“所以我也是不得不来帮你,不用你来感激。夺走也不行,我也不想看着你死在别人手上。真要死,不如我看着你上路。不过覃川,你的心当真硬如顽石精钢,这一点连我也自愧不如。”

    即使追上她,带着她一起生活,过了那么久,于她大约也只是水滴落在青石上那样轻飘飘的力道。怪谁都不好,只怪在她最好的那些年华里,他没有赶上。

    他转身走了出去,覃川急急开口:“你去哪里?”

    傅九云淡道:“若不是有魂灯在,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。你不需问,我亦不需答。这样于你来说不是最好的吗?”

    他走出门,再没有回头。覃川怔怔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,那些色彩斑斓的小鱼在周围缤纷摇曳,透明的泡沫像玻璃珠子一般扑簌簌往上蹿,分明是罕见且绮丽的景致,她却再也没心思看。

    这些应当是她期盼的,在死亡之前有人会一直陪着她,随时随地给她想要的慰藉和温暖,然后在需要他离开的时候利落干脆地离开。是的,她想要的就是这样,即使被说自私也好,怎样都好。

    覃川木然地起身,胸膛里明明已经有了一颗心,却仿佛突然又空了大块。他帮了她很多,一直默不作声,在背后给她所有她想要的。好吧,那都是他自愿,其实与她无关,他自己也说了,不需要她来感激。

    她一直都在盼望这样的局面会到来,直到它真的来了,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,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劲往下坠。她并不惧怕死亡,也不惧怕死后点了魂灯迎来的那些无穷无尽的痛苦。她只是怕……怕什么?自己也说不清。

    像是阿满死去的那一天,还像先生含笑闭眼的那个晚上,她都没有流泪,只觉得心里被人挖走了一块,整个身体像是一张皮挂在骨头上,中间只剩飕飕冷风,吹得她想要发抖。

    覃川突然拔腿就跑,一直追到门外,厉声高叫:“傅九云!你会死到底是什么意思?你说清楚啊!”

    透明的泡沫随着她的动作翻滚,他已经消失了,或许是没听见,或许听见了也不想回答。她奋力向前跑去,觉得这样很傻,很不应该,可她还是做了。像是明知道幻想自己会活下去,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太,和傅九云一起坐在竹林里吹风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存在,可还是忍不住要幻想。

    是她自己推开他的,冷若铁石的心一遍一遍反复预想过这样的场景,认为自己完全可以淡然接受。但他为什么会提到死?又是一次恶意的诈骗,还是一次引她上钩的诱饵?

    她跑累了,蹲在柔软的海砂上大口喘息。透明的海水密实地包裹着她,忽然自身后传来一阵暗潮的波动,她急忙回头,来的人却是左紫辰。

    他双手拢在袖子里,默然垂头对上她的脸,过了许久,才说:“不要跑得太远,回去吧。过几天他应当就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覃川无力地跌坐在海砂上,喃喃:“你知道他要走?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应当是去极北之地寻找清莹石。”他走过来,将她从地上拉起,很快又松了手,“走吧,回去。”

    覃川颓然跟着他回到贝壳屋,因见他瘦了许多,脸色越发白得好似透明,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,低声唤了一下:“紫辰……”却又不晓得要说什么。

    他却回头笑了一下,眉宇间虽有忧郁,之前的茫然与痛楚却没了,反而透出一股真正的仙家清淡之气来,柔声道:“覃川,杀了国师便不要再想复仇的事了,和他好好过下去,计划一下未来的事情。”
    第(1/3)页